我想,阿斯拉并不是惧怕死亡本身,而是惧怕死亡的过程。于是,他就想办法转移对恐惧的注意力。
除了都已经奄奄一息之外,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共同点,而这个唯一的共同点又是我们不愿提起的。因此,很多时候我们都不能很好地理解对方所说的话。他对此倒是无所谓。但我比他年轻,不会轻信别人的话,所以我希望双方能相互了解,能理解对方说的话,能够有进一步的解释。不过,没有解释。我们就那样自说自话、各谈各的。
夜里,简陋的宿舍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白天,灯光熄灭了,大屋子里光线昏暗,空旷而寂静。我们紧挨在一起躺在床铺上,轻声交谈。阿斯拉最喜欢绕来绕去地讲他年轻时在康德瑞尔溪谷一个共生区农场的故事。我先前穿过边境去往米什诺里时,就曾经过这个宽阔壮美的平原。他一讲起来就没完没了,带有严重的口音,还提到了很多的人名、地名、风俗习惯、工具等,这些我都不知所云,所以对于他的这些回忆,我只能听懂一个大概。通常在中午的时候,他会感觉舒服一些,于是我就会让他给我讲个神话或是故事。格森人脑子里一般都装满了这样的故事。他们的文学虽然以书面形式存在,不过至今仍保留着口口相传的传统,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们每个人都是文学家。欧格瑞恩主要的神话传说阿斯拉都知道,包括米西的一些逸事、帕西德的传说、一些伟大史诗的片段以及类似于小说的海上商船传奇。他用他那含混不清的方言轻声地给我讲这些故事,以及他小时候听来的一些地方传奇故事。然后他会感觉很疲惫,于是就让我也讲个故事。“卡亥德人讲什么故事呢?”他一边揉着腿,一边对我露出他那怯怯的、诡秘的、忍耐的微笑。腿部的酸楚和阵阵剧痛折磨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