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端上桌,热气在他们面前袅袅上升,有一些攀在相框玻璃上,被窗外照进来的光照耀,很像他们呼出的气,一点一点变成水,从我的眼里往下淌。我用纸巾替他们擦拭,身子俯过去,像一片乌云把阳光遮掩。意识到这一点后,我迅速躲开。他们重新站在阳光下,朽坏的、被机油浸泡过的黑色霉斑脱离身体。他们承受过的痛苦,只有我用爱和记忆拯救。我希望他们明白,被他们抛弃,对我而言是更深的责罚。事故发生以后,逆行司机和保险公司赔了一大笔钱,我都给了公公婆婆,他们不说什么,一直盯着我看,我知道为什么,我也一直为这个问题而自责。
现在我的父母公婆都离世了,我在壶口滩会盯着那些白头发的老年人看,想象在另一个世界,他们四个坐在一起议论我。我一定让他们很失望,所以他们选择用同样的惩罚方式来处罚我。
有一辆车停在三单元门口,等我下楼时,上午见过的跛脚男正指挥两个青年关门,三张脸一样圆。我问他把水婆送去哪里,他看我一眼,很是不屑,说镇养老院,人老了要给自己找退路,不要活成别人的麻烦。